■ 陶思奇
初遇《百年孤独》是在大学图书馆的角落。泛黄的书页间,布恩迪亚家族七代人的名字像藤蔓般缠绕,我在乌尔苏拉的苍老、奥雷里亚诺的沉默、阿玛兰妲的偏执中迷失,合上书时只觉眩晕——原来文字可以如此锋利,将人性的复杂与命运的荒诞剖解得这般彻底。那时的我尚不知道,这本充满魔幻色彩的奇书,会在往后的岁月里,成为我穿越生命迷雾的指南针。
真正读懂孤独,是在经历人生低谷时。工作受挫、亲人离世,那些日子里,我仿佛被困在永远下着暴雨的马孔多小镇。深夜重读《百年孤独》,突然惊觉自己与书中人物产生了隐秘的共鸣:阿玛兰妲用织寿衣的方式对抗死亡,何尝不是我用机械的忙碌逃避悲伤?奥雷里亚诺上校反复熔铸小金鱼,又何尝不像我一次次重复着无意义的自我内耗?马尔克斯笔下的“生命中所有灿烂终将需要寂寞偿还”,像一道光,刺破了我刻意维持的坚强面具。
这本书教会我最珍贵的,是对生命循环的重新认知。布恩迪亚家族名字的重复、命运的轮回,看似绝望,实则暗含深意。当我开始将挫折视为成长的循环而非终点,便逐渐懂得:孤独不是惩罚,而是自我对话的契机;重复不是枷锁,而是积累与突破的前奏。就像乌尔苏拉在失明后反而看清家族的真相,我在反复咀嚼痛苦中,也慢慢学会与自己和解。
书中的魔幻现实,更成为我对抗现实荒诞的武器。当加班到深夜时,我会想起美人儿蕾梅黛丝抓着床单升天的画面,在疲惫中保留一份对自由的向往;面对生活的无常,我会想起那场持续四年十一个月零两天的暴雨,提醒自己没有永远阴霾的天空。这些超现实的意象,让我在冰冷的现实中,始终保有一颗温热的、相信奇迹的心。
如今,《百年孤独》的书页已微微卷起,扉页上密密麻麻的批注见证着我的蜕变。它不再只是一本书,而是一面镜子,照见我内心的脆弱与坚韧;是一座灯塔,在人生的迷雾中指引方向。马尔克斯说:“生命从来不曾离开过孤独而独立存在。”而我想说,正是这份孤独,让我们有机会与伟大的灵魂相遇,在文字的世界里,找到对抗虚无的勇气,以及永不熄灭的希望。
合上书的瞬间,我仿佛看见马孔多小镇在暴雨中重生,布恩迪亚家族的故事仍在继续。而我们每个人,也都在书写着属于自己的、独一无二的“百年孤独”——不是悲伤的注脚,而是生命最本真的模样。
(作者单位:宝日希勒能源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