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 任 兵

路遥在《平凡的世界》中，全景式地展示了中国农民的生活，写出了历史事件在人们心中掀起的波澜。当我合上这部厚重的书卷时，耳边依稀回响着双水村的风声，眼前好像浮动着矿井深处的微光。生于贫困农村家庭的孙家两兄弟的故事，不仅是时代浪潮中普通人的觉醒与抗争，更是物质贫瘠时无声矗立的精神丰碑。

当改革的春风拂过双水村这片土地，受过教育的孙少安、孙少平抓住机会顽强拼搏，他们的生命轨迹是万千中国农民的真实缩影。而他们拥有相同的品质——善良。孙少安的善良是始终扎根于脚下的土地。他在双水村默默承担着超越年龄的重担：十三岁辍学养家，寒冬里将傻子田二护在自家窑洞，明知自家粮缸见底仍收留孤儿田牛。即便成为村里首个办砖厂的“能人”，他深夜蹲在窑口核算的不仅是利润，更是如何让更多乡亲分到一口饭。《平凡的世界》第二部第四十二章中，作者写道：“什么是人生？人生就是永不休止的奋斗！只有选定了目标并在奋斗中感到自己的努力没有虚掷，这样的生活才是充实的，精神也会永远年轻！”这是路遥对孙少安强大的精神世界的由衷赞美。而孙少平的善良，则是藏在城市夹缝中的力量。他救下曾羞辱自己的侯玉英，替偷手绢的郝红梅解围，甚至为素不相识的受辱女工赌上全部积蓄。矿井下的生死瞬间，他推开工友自己受重伤，让“一道长长的疤痕刻在了脸上”。这些举动是一个农村青年在尊严被反复践踏后，对人性底线的倔强坚守。孙家兄弟的善良不是高高在上的施舍，而是困顿中依然相信光明的本能。

人物的心理就是许多社会阶层的心理，个别人物心灵中发生的过程乃是历史运动的反映。孙家两兄弟不同的生命轨迹，也折射出了改革开放初期农民的两种生存样本。孙少安作为家中长子，肩负着一家人的生计，他的生活理想主要围绕着土地和家庭。他像老树般深扎乡土，努力种好庄稼，解决家人温饱，政策宽松后开办砖厂，始终没有离开农村。而孙少平选择走向城市，在工地扛石头、下矿井，用血肉之躯对抗命运。揽工汉的粗粝生活没有磨灭他的精神追求，工棚油灯下翻烂的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，支撑他在尊严稀缺的底层保持清醒。

孙家两兄弟不同的人生道路，体现了路遥对当代农民命运的深刻思考。承包到户调动了农民的积极性，解决了粮食问题后，又面临新的挑战。这对兄弟的不同选择，恰恰构成了中国农民命运的一体两面——有人留守故土开创新局，有人远征他乡寻找答案。我想，无论选择哪条道路，只要勇于奋斗、拼搏，都能收获充实而幸福的生活，这便是路遥为当代农民描绘的人生路径。

合上书卷时，我忽然明白，真正的平凡从不是命运的底色，而是选择的勇气。少安在黄土地上的坚守与少平在矿井下的攀爬，本质上都是对生存尊严的极致追求。平凡不是宿命，而是选择——选择在历史的褶皱中书写自己的史诗。这正是路遥留给我们的启示：真正的英雄主义，从来不需要史诗般的壮举，只需在平凡的日子里，守住心底那簇不灭的火光。

（作者单位：电科院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