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灌浆时节念姊情 2025年05月26日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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■ 张建军

立夏刚过,小满未至,天就逐渐热了起来。大自然这个神奇的魔术师迫不及待地收起春日里姹紫嫣红的繁花,随手就在大地上铺陈出一派更加青春激昂的盛景。翠绿的麦苗在温煦的和风吹拂下,好像比赛似的拔节生长,两天长一拃,一天一个样。支漳河粼粼的波光,倒映着无际的蓝天白云,几只白鹭悠闲地在水里觅食。河岸的垂柳柔曼披拂,随风轻舞,尽显婀娜腰肢。此情此景,真可谓“无边光景一时新”“万类霜天竞自由”。

在一个周末的早晨,晨练结束后,我信步走进郊外的田间,感受初夏的这份恬淡悠然。此时天空格外辽阔,空气异常清新。田间小路的两旁,是茁壮生长的绿色麦苗,虽然只有一尺多高,但已秀出麦穗,长出麦芒。微风吹过,高低俯仰,参参差差,仿佛让你看到一个月后那种风吹麦浪、遍地金黄的壮观景象。一对六七十岁的农民夫妇正在从附近的小河里抽水浇地,一条长长的水龙带,像蜿蜒的长蛇静卧在麦田里。我走了过去,想跟他们聊聊天。

“大叔,在浇地呢?”

“是啊,今年天太旱了,不浇不行啊。”

“我看您家这麦子长势还不错啊,墨绿墨绿的,还缺水吗?”

“不行,马上就小满了,正是灌浆的时候,俗话说‘小满不满,芒种不管’。水要是跟不上,一年的收成就白搭了。”

“那您现在浇地还花钱吗?”

“花不了几个钱,就买点柴油,把抽水机扔到河里就行了,河水不要钱。”

“那还真好,我记得小时候浇地,一亩地要交三四块钱。”

“呵呵,那是老皇历了,现在种地、浇地都不怎么花钱,国家还给补贴哩!”老人脸上笑开了花。

我告别了老人,又回到小路上。老皇历?可不是嘛,我努力地回想自己上一次浇地是在什么时候,现在想来那还是在我十三四岁的时候。

那应该也是小满时节,麦子刚刚抽穗,正是灌浆的关键时候。由于春旱,河水枯竭,浇地都要靠大队的深井泵抽地下水,全村一共三眼机井,村里人要排队使用。那时父亲出外打工,母亲生病卧床,浇地的任务就落在了姐姐一个人身上。

终于轮到我家浇地了,但时间却是在后半夜。姐姐虽然已经十八九岁,但一个大姑娘,深更半夜去浇地,她仍然很发怵。

吃晚饭的时候,她跟我说:“弟弟,今晚该咱家浇地了,咱妈病着,你跟姐一起去吧,我一个人有点怕。”还没等我说话,她又说:“不用你干活,你只要在地头陪着我就行。”

我点点头,说:“行,我也能干点啥。”能为家里出一份力,我心中充满壮士出征般的豪迈感。

夜里不知道是几点钟,姐姐把我从睡梦中叫醒。我扛着铁锨,跌跌撞撞地跟在她后面,向无边的深夜走去。

四周的夜一片黑暗沉寂,沉寂得让人心悸。我打了一个寒战,睡梦全消。此时,满天的星光就像各种怪兽的眼睛不停地闪烁,四周不知名的昆虫的叫声此起彼伏,更增加了夜晚的神秘。一弯月牙斜挂在西天上,像把镰刀。我紧跟在姐姐后面,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,不时被土垄绊个跟头。

到了我家地头,水头也流到这里。我们用铁锨扒开地垄,看汩汩的井水流进麦田,听到土地发出“滋滋”的声音,仿佛饥渴的人在饱饮甘泉。姐姐让我看住水垄口,她走向几十米外的地头,看看流水到没到边。

我一个人站在地头,顿觉一阵孤惧,总觉得四周有一些看不见的怪物。我不由得抱紧了身子,对姐姐喊:“姐,你可别走远啊!”

“呵呵,本来让你给我壮胆的,没想到你一个男子汉还这么胆小。”远处的夜里传来姐姐的声音,这声音让我顿觉温暖了很多。

“你唱个歌吧,一唱歌就不冷了,也不害怕了。”姐姐安慰我。

我们一边说着话一边干活,不知不觉三亩地就浇完了。此时的东方已渐渐露出鱼肚白,我们姐弟俩迎着晨曦里的薄雾走回家去。

这段经历至今已过去四十多年了,今天突然想起来,感觉还像是在昨天。如今,父母相继离去,跟姐姐联系也少了。她现在也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。想到此,我立刻拨通了她的电话。

“姐,你在干啥?”

“我在收拾家务。怎么了,老弟?”

“没事儿,我在外面看人家浇地。想起当年咱俩一起浇地的事了。我想你了。”

“我也想你啊!弟弟,咱爸妈走后,咱们就是最亲的人了。你什么时候回来啊?”

“过小满的时候,我去看你。”

电话那头已经泣不成声,我也是泪如雨下!

(作者单位:河北公司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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