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让异乡的风吹散心头迷雾 2025年05月28日 

■ 郭 勇

五月的青藏高原依然带着料峭寒意,我独自踏上这趟西北环线之旅。清晨的列车穿越祁连山脉时,车窗外的雪山在晨曦中泛起玫瑰色的光晕,像一串被风扬起的哈达。当青海湖的湛蓝第一次撞入眼帘时,我忽然意识到,这趟旅程注定是场涤荡心灵的修行。

牧民家的牦牛帐篷像散落在翡翠草原上的黑珍珠,我循着酥油茶的香气走近时,十九岁的卓玛正抱着小羊羔站在围栏边。她绛红色的藏袍被风掀起一角,露出内里孔雀蓝的衬里,像是把整个高原的天空都穿在了身上。“要喝碗热茶吗?”她生涩的汉语里带着清香的奶味。泥炉上铜壶咕嘟作响,帐篷里经幡垂落的阴影在她脸上摇曳,讲述着这个游牧家族七代人在湖畔迁徙的故事。

傍晚的青海湖呈现出不可思议的层次,近处是孔雀石般的翠绿,逐渐过渡到矢车菊蓝,最后在天际线化作深沉的靛青。放牧归来的多吉盘坐在玛尼堆旁,古铜色脸庞沟壑纵横,捻动油亮念珠的手指关节粗大如树根。他抓起一把风干牛肉递给我,“湖水的颜色要看老天的脸色,”喉间滚动的藏语经翻译器转换,成了沙哑的电子音,“起风是绿松石,落雨是蓝宝石,下雪……”老牧人忽然噤声,眯起眼睛望向经幡飘动的方向,“等冬天你再来,我告诉你。”远处传来悠长的牧歌,混着转经筒的叮当声,在四千六百平方公里的湖面上荡起细密的涟漪。

在“天空之镜”的盛名之下,我目睹了人间百态的微妙投射。穿红裙的网红姑娘第五次调整自拍杆角度时,盐湖的倒影里忽然闯入一位磕长头的老人。他绛紫色的藏袍沾满盐晶,额头的茧子比盐雕更厚重,每伏身一次,就在镜面上刻下一道虔诚的年轮。

日落时分,我赤脚走进盐湖。结晶盐在趾缝间沙沙作响,刺痛感让人清醒。水面下的盐层裂开蛛网般的纹路,像大地的掌纹。当夕阳把云霞烧成绛紫色,天地在镜面中完美重合的刹那,我突然明白:我们寻找的“天空之镜”,或许正是照见内心的那面明镜。

返程时,列车在暮色中穿行。窗外的青海湖渐渐隐入夜色,但那些盐湖倒影里的面容、经幡拂过的温度和酥油灯的微光,却在记忆里愈发清晰。或许旅行的真谛,不在于征服多少景点,而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,让异乡的风吹散心头的迷雾,照见那个被日常琐碎遮蔽的本真自我。高原用它的苍茫与圣洁,教会我以朝圣者的谦卑与万物对话——这才是比任何风景都珍贵的行囊。

(作者单位:新朔铁路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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