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 王多鹏

相较于母爱，父爱总显得缺失那么一点细腻，但那份重量却毫不逊色。当你失落时，少一句暖心的关怀，却多一声坚持的勉励；当你得意时，不会给你开心的拥抱，却会拍拍肩膀告诉你戒骄戒躁。他并非故作深沉，只是把那沉甸甸的爱都放在了心里，留给自己偷偷享受你成长的喜悦。

我的父亲瘦瘦的，个子中等，长相嘛，年轻时应该也算得俊俏小生。但在他生长的年代，这些不会给家里增一份欢喜，相反会添一丝忧愁。因为一个壮劳力，才会让家人的温饱多一份保障。尽管父亲试图用另一种方式给家人多一份安心，他很努力地学习，成绩也很好，但由于种种原因，终是没能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宿命。现在想想这应该就是为什么父亲一定让我努力学习考上大学的原因，他的痛苦经历，怎舍得在我身上重演。

重新回到这片土地上的父亲没有屈服于身体的瘦弱，他用踏实和坚韧撑起了整个家，也创造了属于自己的温馨小家。开垦荒地，手工钻井，种植西瓜，培育树苗，父亲用细嫩的双手在这片土地上播撒着希望，用柔弱的肩膀扛起了一个家的未来。在我4岁那年，父亲买了家乡数一数二的房子，而那时的父亲，双手已粗糙，肩膀也变得宽厚、结实。我不知道如此这般坚韧是如何潜藏在父亲这样瘦弱的身体之下，就像我无法想象父亲放下书本、拿起锄头那一刻的感受。尽管在我长大后，父亲每次和我提及时虽然谈笑风生，但我仍然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不甘。

新房子让家人很欢喜，也收获了别人的羡慕和赞许，但随之而来的拮据生活几乎贯穿我的整个童年。追求上进的种子似乎没有因为学业失败而“逃离”父亲的身体，而是默默生根发芽。我上小学时，父亲在村里入了党，又进修了大专文凭，开始从事一些村里的工作。印象里最清晰的就是一次人口普查，一次耕地普查，作为工作人员的饭食补贴，父亲每天都会分到一支香肠或者一个面包，但好像它们与父亲的胃没有什么缘分，倒是与我的肚子难舍难分。而父亲总会说，今天又吃什么了，实在吃不下了，但每次我看到食物的藏身之所都是父亲衣服里怀得最深处，拿在手里时能清楚地感受到父亲的体温。

父亲曾和我说过，当年学业失败后，还有学医和参军两条路可以选择，但由于家里的原因都错过了。父亲说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局限，人很难与命运做抗争。他无法选择自己的人生，所以他愿意去承担我选择的人生，无论好坏。从中学开始我便自由地选择学校，即使大学的报考，专业的挑选，甚至工作的抉择，父亲只是告诉我要想好，不要后悔，从不干涉。我不清楚父亲为什么会那么笃定。我问父亲，不怕我做的决定是错误的吗？父亲笑了笑，告诉我，错了就重选。那一刻我明白，父亲是在用他不屈的一生给我试错的底气。他向命运屈服的瞬间，把所有的力量和勇气给予了我，让我不再低头前行。

女儿六周岁了，从出生就在父亲的身边，他们相处的时光总是那么和谐快乐。我偶尔会和父亲喝点小酒，父亲总会说，他现在已经不需要我操心了，每周能陪陪小孙女玩，他很知足。我知道，父亲对我的爱丝毫没有减少，而是更深沉、更久远了。

（作者单位：龙源电力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