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至,是故乡发来的信

来源:国家能源集团报 2025年06月20日 通讯员:杨宗斌 版次:07

■ 杨宗斌

夏至总是静静地走来,仿佛大自然并不需要太多张扬,就能在人们未曾察觉的时刻,把一年的光照推向极致。

在赤峰地区,夏至是草原深绿的注脚,是炊烟人家的回响,是一场时光长河中,悄然翻涌的温柔篇章。

赤峰地处内蒙古东南部,属阴山以南,科尔沁草原和燕山余脉交织的地方。这里没有呼伦贝尔那么辽阔得让人沉默,但也拥有自己别样的生动和丰盛。到了夏至,草木几乎一夜之间葳蕤成海,青草像是喝足了阳光的乳汁,疯长着,铺满山川沟壑。阳光从云层的缝隙倾泻而下,落在那一块块绿浪翻滚的草地上,像是在轻轻讲述一个光与时间的童话。

小时候并不懂什么是夏至。只知道一到这个时候,大人总说,“一天最长,也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要来了。”那会儿在老家,屋后就是连绵的山,山上长着成片成片的桦树和榆叶梅,偶尔还能听见啄木鸟在林间跳跃的咚咚声。夏至一到,母亲便会煮一锅黄米饭,饭上铺着野菜蒸的饼子,说是“吃热吃蒸,避暑祛湿”,这是老人们留下的讲究。其实小孩子哪里管这些?闻着香味儿就开始咽口水,只等着母亲揭锅那一刻热气扑面,满屋都是家与四季交织的味道。

记忆中特别深刻的一个画面,是夏至这天傍晚的草原。村东头的草场因为地势高,能看得远。那时日头落得晚,七点多天还亮着,父亲牵着我去放羊。七岁那年,在草地上跑来跑去,草叶打在腿上痒痒的,阳光在地平线上慢慢坠下,一道道橘红色的光在云层中拖出长长的尾巴。我记得父亲说:“这就是‘赤峰——夏至落日’,一年只有这几天最美。”那时候不懂“最美”两个字的分量,只是觉得那天的风,比平常柔和许多,羊咩声也特别温柔,好像整个世界都静下来,只为等太阳沉入地平线的那一刻。

长大后离开了家乡,来过呼市,去过北京,见过高楼林立的城市的夏至,空调轰鸣、人群熙攘。却始终觉得,比不上家乡夏至夜的那一缕炊烟、那一片天光。城市的夏至被日程塞满,被智能时代所取代。而在家乡,那是节气的仪式,是生活的诗,是跟着节拍呼吸的岁月。

赤峰地区,尤其是在宁城、巴林左旗一带,至今仍保留着一些与夏至相关的民俗。老年人喜欢在夏至这天“祭天谢日”,意思是感谢天地赐予丰收的光照与雨水,也祈求接下来风调雨顺。而在草原边的牧户里,许多牧民会在这天对牲畜圈舍进行清理,换上干净的新草垫,说是“让牛羊也舒心过长天”。这些习俗看起来朴素,却是人与自然之间最本真的对话,是祖祖辈辈在岁月长河中摸索出的生活智慧。

而今我已为人父,每年夏至,我依然会带着孩子回老家,看那片生养我们的山,看那片记忆中的草场。孩子问:“爸爸,为什么你总说夏至是最温柔的节气?它不是应该是最热的吗?”我笑了笑说:“是啊,它热,但它也长啊。你看,阳光从早晨就开始工作,一直亮到晚上八点,它让草长,让花开,也给我们最充足的光明。夏至以后,白天慢慢变短,要好好珍惜这段最亮的日子。”这句话我也曾听母亲说过。岁月的传承,有时候并不靠语言,而靠生活本身。夏至,就是这样一种节气,它不响亮,却极致;它不张扬,却丰盈。

如今的赤峰,夏至的傍晚比记忆里更热闹了。草原音乐节常常选择在这个时候举办,青年们穿着民族服饰在大草地上跳起安代舞,或是在夜幕中伴着马头琴唱起蒙古长调。灯光与星光交织,传统与现代碰撞,而我坐在草地上,望着身边奔跑的孩子和不远处沉静的群山,心头总是涌上一种说不清的满足——一种与土地、与时间深度连接后的踏实感。

夏至不是一个普通的日子,而是故乡发来的一封信。它说,风还在吹,草还在长,人间值得,年年亦如此。

(作者单位:平庄煤业六家矿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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