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 郝艳霞
电影落幕时,影院里久久回荡着抽泣声。我仍被那幕“人梯”场景灼痛双眼——孙明亮在深坑边缘一次次爬起又摔下,坑壁上的血痕与碎石一同坠落,而坑底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喊:“我叫巴巴洛夫!”“我叫季新宇!”“俺叫六胜!”“俺叫杨吉林!”这生命最后的庄严告白重重地敲在我心上,我已不能自已。
这幕人梯,似黑暗中绽放的火焰。安达野外效能实验场的深坑,原是埋葬生命的坟墓,却成了人性光辉的祭坛。王永章挣脱绳索时没有选择独自逃生,而是转身解救同胞;孙明亮用魔术师的手法偷取钥匙,又用孩童的坚韧一次次攀爬;苏联战俘、朝鲜青年、中国平民……不同国籍、不同身份的人们,在绝境中共同托举出生命的尊严。他们喊出的不仅是自己的名字,更是对“马路大”编号的决绝反抗——日寇企图用编号抹去他们的存在,但他们偏要以姓名刻入历史。
这声声呼喊,让我想起杜存山在刺刀下的呐喊。当日寇两次点名“012”时,一直装聋作哑的杜存山突然挺直脊梁:“请叫我杜存山!”他至死不肯让王永章暴露,用生命维护了最后的尊严。而王永章最终完成蜕变,从“送餐的王永章”成为“救你们出去的王子阳”,这是从个体抗争到集体精神的升华。日寇那“天皇亲善,食物宝贵,健康换取自由”的谎言,在冻伤实验的冰锥下、在活剥人皮的惨叫中、在活剖孕妇胎儿的手术刀上,被撕扯得粉碎,他们标榜的“自由”,不过是将活人变为“实验材料”的借口;他们吹嘘的“亲善”,不过是残害人类的虚伪。
当镜头扫过福尔马林罐里浸泡的婴儿标本时,“三个月”“五个月”的标签触目惊心,每个数字背后都是被篡改的基因、被抹杀的身份;而孕妇林素贤在手术台上最后望向天空的眼神,既是对“回家”的渴望,也是对母女命运的抗争。她的孩子被烙上樱花印,成为“实验成果”,而她自己则被制成活人标本。这种母女命运的残酷反转,恰恰撕开了侵略者“以华制华”的阴谋:他们企图通过基因改造将中国婴儿转化为残害同胞的工具,让中国人自相残杀。这种策略在女军官颈间樱花印的隐喻中达到荒诞的顶点——她抚摸烙印的动作,既是施暴者的冷漠仪式,更是受害者血统的隐痛标记。
一场没有胜者的越狱,钥匙打开房门后,等待他们的不是自由,而是安达野外效能实验场的鼠疫跳蚤病毒与火枪扫射。当王永章与孙明亮最终倒下时,我忽然懂得:他们从未真正失败。因为那个叫“王子阳”的英雄,从来不是某个人,而是所有不屈灵魂的集合体——当孙明亮在坑顶中弹时,当杜存山喊出姓名时,当刻有“回家”字样的苹果在牢房间发放时,他们早已将抗争的火种播撒在每个观众心里。影片结尾处,侵华日军七三一部队罪证陈列馆的结束语“别回头,向前走,出口有光”,与影片中“你若记得,我便活过”的誓言形成呼应,先辈们用生命换来的,不仅是国泰民安的人间烟火,更是一种永不放弃的精神基因。
走出影院,我忽地想起工作中遇到的困难。先辈们在冻伤实验中咬碎牙齿也不屈服,在活埋威胁下仍要搭成人梯,我们今日遇到的困难又算得了什么?我终于明白,所谓“不屈的脊梁”,是每个普通人面对绝境困难时的选择。我们站在和平年代回望,更觉这脊梁之重。它提醒我们,和平不是理所当然,而是无数人用生命换来的果实;抗争不是历史,而是每个时代都需传承的精神。当我们在攻坚时遇到困难,当我们在生活中遭遇挫折,当我们在绝境中感到迷茫,不妨想想那幕人梯,想想那些在坑底喊出姓名的人,想想那些在恶魔残害下仍要“回家”的人,想想那些用身体挡住火枪也要托举他人的人。
他们的名字,我们永远记得;他们的脊梁,我们永远传承。这或许就是电影《731》最深沉的告诫:别回头,向前走——不是因为前方没有苦难,而是因为我们知道,只要脊梁不弯,光就在前方;只要姓名不忘,希望就永存。这正是对“你若记得,我便活过”最动人的回应。
(作者单位:焦化公司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