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■ 丁宇新
《潜行者》开篇的审讯戏,以窒息般的沉默撞击人心。昏灯如豆,铁链拖地的沉响碾过死寂,李正勋只剩半口残气仍撑着脊梁。面对敌人“满足任何要求”的诱降,他的问句轻得像叹息,却重如千钧:“能让日本人撤出中国吗?”无怒号亦无悲怆,这声叩问恰是信仰最锋利的注脚——它从不是喊出的口号,而是生死关口刻入骨血的抉择。
方嘉树的三重身份在谍海浮沉中渐显肌理。黄晓明以隐忍演技勾勒出潜伏者的生存真相,对76号敌人强装笑颜,与军统同伴暗度陈仓,为共产主义信仰暗夜独行。“睡觉都不敢说梦话”的轻语,道尽刀尖上的生存铁律——他们连梦境都要裹上伪装。他非无畏英雄,会在深夜攥紧拳头平复恐惧,眼底转瞬的破碎藏着未崩的神经,而这份“濒临崩溃仍守平静”的倔强,远比机智更动人心魄。越往后看,越能感受到他所有的从容都非天赐,而是压着孤独与恐惧硬生生撑出来的。这种压抑的力量,比任何激烈的牺牲场面都更刺痛人。
陶玉玲的登场为谍战的紧绷注入生活温度。未受特训的普通人被卷入风暴,直率胆气与小心翼翼皆出本能,扮演妻子、母亲与战友时,眼底不安与渐长的勇敢真实可触。那份市井质朴从非短板,反倒成了最天然的保护色,让她在疑云里护得善意周全,也照见时代洪流中普通人的成长——被命运推至台前,便咬牙扛起时代重量。若说潜伏者靠信念前行,陶玉玲便是在生活缝隙中用最柔软却最难得的坚持支住整条暗线。
筱陶袁饭馆恰似暗夜里的微光锚点,锅碗瓢盆碰撞声、孩童细碎嘀咕、陶玉玲忙碌身影,为阴云密布的剧情留出喘息间隙。这份烟火气深刻隐喻:纵使乱世如墨,普通人仍在灶台边守着日子,在柴米油盐里盼着天明,于平凡中默默承接时代之重。
剧作对信仰的诠释从未落于说教。无人高谈大义,却以每一次沉默的坚守、每道藏着决心的眼神、每刻压下恐惧的平静,让信仰有了血肉温度。李正勋的宁死不屈、方嘉树的暗夜潜行、陶玉玲的笨拙成长,乃至无名者的隐忍牺牲,皆以无声行动注解忠诚——信仰的动人,正如绝境中未曾熄灭的微光。
身为普通职工,虽未经历战火烽烟,却被这份坚守反复击中。“坚持”不分时代,有人在枪林弹雨中守信念,有人在日常岗位上担责任。如今习以为常的安稳,皆是先辈穿越黑暗换来的馈赠,那些潜伏者的恐惧、孤独与倔强,早已镌刻进历史年轮,为我们挡住风雨。
《潜行者》从不塑造神坛上的伟人,只展现黑暗中挣扎的普通人如何攥紧微光。他们或许无名无姓,却以抉择在历史中留痕。我们不必复刻牺牲,却该铭记这份坚守——光从不会自现,总有人在黑暗深处点亮第一束微光。愿先辈风骨被岁月温柔以待,愿我们皆能在平凡生活里守住那簇信仰之光。
(作者单位:平庄煤业六家矿)